東西問·中法建交60周年丨李志鵬：“僑”力量何以助力中法關系發展？

　　中新社北京5月3日電 題：“僑”力量何以助力中法關系發展？

　　——專訪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普瓦提埃大學國際移民研究所研究員李志鵬

　　中新社記者 徐文欣

　　60年前，毛澤東主席和戴高樂將軍作出中法全面建交的歷史性決策，法國成為第一個同新中國建交的西方大國。在兩國建交60周年之際，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普瓦提埃大學國際移民研究所研究員李志鵬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講述法國華僑華人與兩國友好的故事。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法國華僑華人的發展歷史是怎樣的？

　　李志鵬：法國是西歐移民大國，外來移民在其歷史發展進程中扮演重要角色。華僑華人成規模地前往法國的歷史可以追溯至20世紀早期。歷經百余年，他們在數量、從事行業、地域分布等方面發生了巨大轉變。

　　餐飲業的菜刀、服裝加工業的剪刀、皮革加工業的皮刀是法國華僑華人的“三把刀”，也是他們的主要謀生方式。

　　20世紀30年代，法國的猶太商人在巴黎“工藝-廟街”區域從事皮革加工活動，他們時常丟棄一些皮革廢棄品。華僑華人將這些廢棄物回收并重新利用，加工出一些小錢包、小皮夾等產品進行兜售，深受法國顧客喜愛。一些華僑華人通過此種方式實現了早期的資本積累，并開始經營自己的店鋪。

　　兩國建交后，華僑華人數量不斷增加，往來日益密切。后來，在中國改革開放的背景下，大量有“中國制造”標簽的產品進入法國，華僑華人的經營模式從“生產-加工-銷售”轉變為“進口-銷售”，部分經營者實現了進一步的商業擴張，至20世紀80年代，華僑華人已在巴黎皮革業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20世紀90年代，經營模式的轉變讓原本從事皮革生產的華僑華人不得不另謀出路，一部分人涌入中餐館，中餐業在此后的一段時間快速發展，并在菜品種類及服務方式上出現“多樣化”趨勢。

　　時至今日，除傳統的餐飲、服裝、百貨和進出口貿易外，很多華僑華人進入新興行業，實現了從“三把刀”安身立命到參與政治、融入社會的轉變。他們促進了資金的流通，加強了兩國人員的往來，為推動兩國貿易發展、文化交流發揮了關鍵作用。

　　中新社記者：華僑華人在促進兩國文化交流中發揮何種作用？

　　李志鵬：中法文化都是包容開放的。早在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時期，包括伏爾泰在內的很多法國思想家就對中華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法國啟蒙思想家的著作和凡爾賽宮的裝飾中都能找到中華文化元素。20世紀20年代前后，一批批胸懷救國夢的中國青年遠赴法國，學習新思想、新知識、新理念，他們中產生了周恩來、鄧小平等中國革命的先驅和新中國的締造者，以及徐悲鴻、巴金等文藝界泰斗。他們通過不同方式增進了兩國民眾的親切感。

　　1964年兩國建交后，人文交流領域的對話與合作日益深入，華僑華人發揮的作用日益顯現。

　　由華僑華人創辦的社團組織是傳播中華優秀文化的重要媒介。1972年，法國第一個華僑華人社團——旅法華僑俱樂部(現“法國華僑華人會”)成立，俱樂部開辦中文刊物、設置中文班、法文班，并為中法經濟合作鋪路搭橋。

　　此后，華僑華人社團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并舉辦多樣活動增進法國對中國的直觀認識。比如，法國華星藝術團融合了民族音樂、舞蹈、地方戲曲等藝術形式，參加“四海同春”春節聯歡演出，展現中華文化風采。此類文化活動也讓春節等中國傳統節日進入法國民眾視野。

　　中新社記者：中法關系在60年里創造了多個“第一”，這些“第一”如何影響法國華僑華人？

　　李志鵬：法國是第一個同新中國正式建交的西方大國、第一個與中國建立全面伙伴關系的西方大國、第一個同中國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西方大國、第一個同中國開展民用核能合作的西方國家、第一個同中國開辟直航航線的西方國家……兩國“敢為天下先”的基因與法國華僑華人的故事一脈相承。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約有14萬華工從中國出發，遠渡重洋前往歐洲，在艱苦條件下從事繁重、危險的工作，這些華工多來自農村，出國前甚至沒離開過村莊，更不知世界為何物。

　　一戰結束后，部分華工留在法國，成為法國早期的華僑華人群體之一，他們吃苦耐勞，不斷融入當地，推動了法國社會的多元發展。

　　在中餐業，華僑華人不斷推出適合其他移民族群的特色菜，創新“泛異域風味”，不僅為當地社會帶來中華美食文化，而且還豐富了當地飲食的多元文化。

　　在經濟活動上，華僑華人促進了法國城市商業活動空間的整體發展。1985年，巴黎十一區的“色丹-波幫”、十二區的“蒙伽雷街區”以及巴黎北郊的歐貝維利耶三個區域沒有任何華僑華人經營的店鋪。2012年，這三個區域成為巴黎地區的新華僑華人商區，這都得益于華僑華人進口批發業的蓬勃發展。

　　法國國家科研中心猶太人研究與流散理論專家尚塔爾·博茲·貝納永(Chantal Bordes-Benayoun)說，以華僑華人為代表的移民群體，正是在一種“敢為天下先”的精神影響下促進了法國社會的進步。

　　中新社記者：您認為華僑華人應發揮哪些“僑”力量，助力中法關系發展？

　　李志鵬：作為身處東西兩個世界的跨國移民群體，法國華僑華人應發揮其獨特的跨國優勢，為兩國在政治、經濟及文化方面的持續發展發揮積極作用。

　　首先，華僑華人社團在加強自身融入當地社會的同時，應積極參與當地政治活動，與當地教育科研機構加強合作與聯系，為兩國關系的各層次對話搭建平臺。

　　其次，法國華僑華人企業家要繼續發揮“敢為天下先”的精神，整合資源投入到“一帶一路”建設中，為祖(籍)國企業牽線搭橋，為家鄉發展積極建言獻策，開拓中法合作共贏新領域。尤其是發揮自身獨特的語言優勢、商業資源、社會網絡來尋找新機遇，為中法關系的可持續發展貢獻力量。

　　再次，法國華文媒體要利用自身優勢增強作為住在國媒體的話語權，積極與當地媒體展開對話與合作，努力尋找共同點，求同存異，增進兩國合作交流與互信。

　　最后，法國華僑華人要發揮好融通中外的橋梁與紐帶作用，為法國民眾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華文化，促進兩國友誼長存，扮演好“民間使者”的角色。(完)

　　受訪者簡介：

　　李志鵬，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普瓦提埃大學國際移民研究所研究員，曾在巴黎政治學院國際研究中心從事博士后研究工作，參與多項法國國家及地方國際移民研究課題，長期致力于法國華僑華人與國際移民研究，出版學術專著《法國華人企業家精神：溫州人創業模式》(法語)，編選《法國華人：可見性與不可見性》(法語)等。